毫無疑問,財富和權力正從西方和北方向東方和南方轉移,由美國和歐洲所主導的舊秩序正讓位于日益由非西方新崛起國家所共享的新秩序。某些焦慮不安的觀察人士認為,不僅美國的卓越地位一去不返,美國自1940年代以來就一直支持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也將變得沒落。按這種觀點,新近強大起來的國家將開始提出自己關于全球秩序的想法和議程,實力受到削弱的美國維護舊體系的難度將加大。自由主義的國際主義的特征——聯合國等機構所珍視的開放性和以規則為基礎的關系以及多邊主義等準則——可能會讓位于一個充斥著國家集團、勢力范圍、重商主義網絡和區域性對立的更具競爭性和碎片化的體系。

今日新興國家很大程度上都是大型的非西方發展中國家,而舊有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卻是在西方設計和打造起來的。巴西、中國、印度和其他快速涌現的國家擁有一系列截然不同的文化、政治和經濟經歷,他們透過反帝、反殖民的歷史來看待世界。這些國家仍然在盡力解決發展的基本問題,所關切的問題與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并不相同。近期全球經濟下滑也已帶動了自由主義國際秩序衰落的敘事。以美國為始發地的這場經濟危機已經損害了自由主義資本主義的美國模式,并產生了對美國扮演全球經濟領導者的能力的質疑之聲。

基于以上這些理由,許多觀察人士認定,世界政治不僅正經歷守衛者換班,還在經歷構成全球秩序基礎的理念和原則的轉變。但這種驚慌失措的說法忽略了一個更深層的現實:雖然美國在全球體系中的地位正在改變,但自由主義國際秩序仍然存在并運作良好。今日的國際秩序之爭并非關于既有秩序的根本原則,而是現有秩序中的權威和領導權。

事實上,今日的權力轉換并不表明自由主義秩序被打敗,而恰恰表明其最終在全球取得了支配地位。巴西、中國和印度都受益于包括世界貿易組織(WTO)和新成立的20國集團在內的現行國際秩序的規則、慣例和機構。它們的經濟成就和日益增強的影響力與世界政治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息息相關,它們都有著濃厚的興趣維護這個體系。

與此同時,一個有替代性的國際秩序則尚未形成。盡管過去十年在全球體系中出現了顯著的劇變——新興國家的涌現,西方盟友之間對美國抱持單極態度任意行事的激烈爭論,全球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但自由主義的國際秩序并沒有競爭對手。相反,非西方國家的崛起以及經濟和安全相互依存關系的增長正為該體系創造出新的成員。

隨著財富和力量逐漸不再那么集中在美國的手中,這個國家塑造世界政治的能力也將減弱。但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基石將屹立不倒。事實上,應對自由主義秩序升級使之適應新時代,或許能確保它繼續提供自20世紀中期以來一直提供的安全與繁榮。

美國《外交》雜志2011年5-6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