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手記
自2008年創刊以來,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始終是本刊關注的重要主題,我們先后發起了有關“世界的中國焦慮”、“大門口的陌生人”、“走進非洲”等討論。因為我們清醒地意識到,中國與世界的關系正在發生本質性變化。這一變化不是指30年來、或者150年來,而是指自從中國從天下而萬國,直到進入民族國家的時代以來;是指我們作為后來者簡單地學習、膜拜先進文明的狀況發生了變化,我們對世界的影響力正在逐漸增大,其速度和規模或許已經超過了我們自己的想象;這一變化不僅僅是短期的國家間力量起伏調整的結果,而是一種深刻地相互融合和嵌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這一變化也不僅僅是發生在經濟領域,雖然現在還主要表現在物質的生產和消費之中,但我們絲毫也不懷疑,它正在作用于我們所有的精神和制度領域,并將最終成熟于我們的文明和生活方式之中。
這一變化來得如此迅速、突然,我們所有的人,對此都缺乏足夠的準備,甚至連心態都難以調整。坦率地說,無論是對此深表懷疑,還是因此而自豪傲慢,都帶有一種難以掩飾的盲目印跡。我們并未能深刻領悟這一切是如何發生,意味著什么,我們又能為此做些什么。在這個偉大的歷史時刻,我們缺乏一些面對真實世界和事物本質的勇氣和丈夫氣概,我們希望既有的知識、道德和立場能夠幫助我們,即便它們已經無法抵擋洶涌而來的新的事實。就像一個站在海邊的孩子,海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他卻還在天真地幻想著大海的模樣,而不肯認真地親手撫摸海水,感受水流的溫度,觀察洋流的速度和方向。
因此,我們必須在世界的視野中,來思考和觀察中國問題。它不僅僅意味著我們應該如何向外人展示自己,或者如何與外人打交道,它也意味著我們必須從這個視角來調整我們的政治經濟,組織我們的生產生活,如何面對我們當下的困難和確定我們未來的方向。
正是因為這一主題的重要性,以及人們令人驚異地混合著無知和輕率的態度,使得本刊一再地回到這一主題,我們無比熱切地希望在中國與世界的關系中走出那種令人迷惑而無助的狀態。
差不多一個半世紀以前,愛默生為年輕的、野蠻生長的美國寫下了《論自力更生》,他說:“我們依賴別人的日子,我們對于其他國土的學識悠長的學習時期,快要結束了。我們周圍千百萬奔向生活的人民是不能永遠靠外國收成的枯枝殘葉來充饑的。必須歌頌所發生的大事和行動,它們本身也會發出嘹亮的歌聲·······存在著創造性的生活方式,存在著創造性的行動和創造性的言論······那就是,它們并不表示習慣或權威,而是從人們自己對美好事物的感受中自發地產生出來的。”美國人沒有辜負這樣的寄托和期望。
《文化縱橫》編輯部
2013年0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