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邊巍
背景
2005年,北大哲學系乾元國學教室高調招生。緊接著,北大、清華、復旦等著名大學的企業家或董事長國學培訓班接踵而來。雖然課程質量良莠不齊,但模式如出一轍:年收費在2~3萬元,招生對象以企事業單位的高級管理者為主。不需考試,沒有文憑,主干課程是經史子集、國學經典。顯然,大家看重的是,這個群體具有強大的消費能力。
即便大部分媒體一邊倒地把這些付錢上課的人評價為作秀、跟風、附庸風雅、去名校鍍金等等,但國學班供銷兩旺的態勢一直不減,招生情況持續火爆。有國學班的成員說,幾乎每堂課都有前來試聽的學員,而這部分人最后都會參加正式的學習,經常有教室里擠不下的情況。有的學員乘坐飛機穿梭在北京和其他城市之間,只為每月兩天的國學課程;有的連續幾年讀書不輟,完成全部國學經典讀本的學習,繼而還進行西學的了解。顯然,僅僅是跟風或者作秀不足以解釋這樣的堅持。
同樣有趣的是國學培訓招生廣告的宣傳名目,比如孫子兵法與商道、國學與商道之類,看上去似乎在暗示:以國學為代表的傳統文化會為現代商業提供更為卓越的智慧與能量。果真如此的話,傳統文化和現代商業之間又是怎么樣的邏輯聯系?這似乎暗示著,作為一種文化傳統和價值觀,國學在被拋棄了一個多世紀以后有為現代商業提供智慧與能量的可能。
這種持續學習與關注的動力究竟是什么?他們的收獲又在哪里?帶著這個問題,記者采訪了北大哲學系乾元國學班的部分學員,以及關注傳統文化的部分企業界人士。正如國學囊括的內容浩如煙海,剖析游泳者的個人體驗也許并不能呈現大海的真實面孔,也難以形成規律性的認識。但作為走在時代潮頭的人群,他們的回眸一瞥也許映襯著這個年代的缺憾和人們當下最迫切需求。
成長的糾結
賴冉今年30歲,是中國鐵通的工作人員。 說起去北大讀書,賴冉顯得很有神采,有一種情景再現似的興奮。這次學習是她送給自己的一件禮物,“從小學開始似乎就被教導要優秀、要爭第一,本來以為工作了就會輕松一些,但事實上那種觀念已經決定了自己無法放松下來慢下來”。有一天,她終于不得不慢了下來,因為病了一年的光景。這期間,她選擇去北大讀書來調和身心,“想點事”。
應該說,賴冉是個愛思考、缺乏安全感的人——她的不安全感也來自于她對現實世界不熟悉或者看不清楚的惶惑。賴冉認為從總體上來看,我們所面臨的時代是全球化的年代,這種全球化是西方世界向我們蔓延的過程,“我們每天耳濡目染的幾乎都是來自西方世界的觀念或者產品,但作為一種舶來品,其文化根源和發展脈絡我們并不清楚”,她說。基于這樣的認識和想法,賴冉首先選擇的是乾元西學教室第一期的課程。
學習西方文化就像打開了一扇窗,憑窗眺望,從希臘文明看到現代西方世界文明的演進和發展,自己的視野就變得開闊起來。但那只是一種眺望,就像遠遠地望見別人家的門。
賴冉說,她最先選擇學習西學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國學是我們自己的東西,應該非常熟悉,沒有去了解學習的必要,起碼不那么緊迫。但當她轉過頭來去學習國學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她面對的似乎是一個陌生領域。這陌生是她完全不能理解的,“在我的學習經歷中,沒有人告訴我這些內容應該去了解學習,而國學帶來的精神解惑是完全超乎想象的。為什么?”她從未想過這個父母那個年代就被破掉的“四舊”,怎么會在理性的思辨中輕而易舉的進入自己的情感層面。
把《論語》捧在手上,她完全是惴惴不安,里面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對她追索著的問題的回答,甚至引向更深入的思索。她經常被那些經典的句子感動。其實用感動來形容閱讀古文的感受并不是太準確,因為這個詞匯意味著太多的感同身受。而跨越如此漫長的時間差距,情感是如何共鳴的呢?賴冉安靜中帶著一點憂郁地說,你會感到那是一個個活生生的從人出發的思索,不是效率,不是成敗,不是獲得,這種對人生經歷的解析散發著細膩的悲憫情懷?!澳欠N歸屬感是很強烈的。雖然在我所接受的整體教育中,關于傳統文化的系統學習幾乎為零,但在非教育系統的傳承中,我們每個人身上還保留著一些文化的碎片,只是過于破碎,無法形成完整的自我認識。尤其是在與西方世界融合的時候,這些支離破碎的文化記憶更增添了困惑感,沖突,糾結在一起?!?/p>
有一個形象的比喻可以生動地刻畫出她內心對自己文化的認同感,“就像農村人進城,走進城市也許就要遵守城市的規則。中國在加入世界的過程中,也面臨這樣的服從,但是過去的東西決定你是誰,并在特定的時候發生決定性的作用”。
國學的這段學習中對她影響最深的,就是對家庭的重新理解。在中國傳統的家庭結構中,她讀到的是秩序和安全。作為第一代獨生子女,她從未有過大家庭的概念:“我總是覺得很孤單,成長的經歷里常常是自己和自己說話;家庭是以我為中心的,而我從來不必為家庭做些什么?!?/p>
“我經常為眼前的自由和逃避感到不安,似乎自己沒有承擔,內心非常脆弱。如果是在原來的那種大家庭的秩序里,我不會像現在這么驚慌和混亂吧。每個人都承擔自己的責任,每個人都生活在既定的秩序里?!彼f,輕浮的生命是沒有意義的,她期待著為自己的家庭負擔某種重要的責任,并相信自己會因此感到生命有重量、有價值。
在與記者的交談中,自我價值的追問成為與賴冉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最為關注的問題之一。他們的成長幾乎如出一轍地受到遙遠的美國式夢想的影響,他們一直被教育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出類拔萃的人,在不斷的自我期許中,生活已經在別處。“現在的人好像都很膨脹,在夢想的教育中,人們堅信只要自己努力,什么都可以獲得,但在這個過程中所呈現的無力不斷地被忽略”。來自房地產行業的吳敏繁今年29歲,他說,在學習國學經典的時候,自己常常想,以做小人物的平和心態,也許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出色更完美。
至于學習國學到底有什么用,賴冉的回答值得玩味:從所謂實用主義的角度來說,它帶不來金錢也帶不來地位,可能沒有什么用。但是,從生命的完整過程來看,我們難以延續生命的長度,但卻可以增加生命的厚度和寬度,這些維度的拓展決定著我們的幸福質量。
回到本來
必須承認的是,國學班不菲的學費就像一個門檻,走進來的大部分人是財富優越者。這些當下社會定義的成功人士在獲取財富的過程中大都擁有獨立思考和理性判斷的能力,他們又何以需要向國學問詢呢?
北京國聯醫藥總經理蔡輝先生說,在自己所受的教育中從未有過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真系統的梳理,“從認字開始就是老三篇,然后批林批孔,大學的教科書更是充滿了意識形態的教育,這一切都和中國人內在的悠久文明相差太遠”。他對傳統文化唯一的認識來自古典小說,而小說和現實世界又存在巨大差異。如果沒有文化標志,中國人又是什么?在和西方人做生意的過程中,這個問題幾乎沒辦法回避。
是一個“看不懂”促使蔡輝走進北大哲學系的乾元國學教室的。蔡輝1961年生人,醫學碩士,專業從事生物制藥研發,目前自有公司,主要從事管理工作。從研究到管理的轉變是巨大的。為能把公司經營管理好,蔡輝自費去北大的EMBA學習管理類的課程,這類課程的學習要求學員完全以“空杯”心態進入,而一整套的管理技能和方法均來自西方經濟領域成熟的模式,這些內容和他原有的認知是存在沖突的。他說,我一直在想他們的主張為什么如此,這樣的東西在我們這里是否適用。所以,這些東西就越來越看不懂。
應該說,蔡輝是懷著強烈的懷疑精神去學習的,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們應該尋找事物本身的關鍵點在哪里,也就是事物的本源。只有這樣,自己做企業的時候才可以把握企業發展的方向,這不是幾本教材可以教會的。顯然,EMBA的學習已經不能解決他的疑問,于是他走進了北大哲學系的研究生班,繼而走進了乾元教室。他的讀書線路圖是,兩年中哲,一年西哲,然后再讀中哲,其思路是追本溯源了解西方社會的淵源在哪里,是怎樣的發展路徑,其精華是什么。他說:“不能我們的國學一熱,就說西方有問題,實際上有很多東西是相互貫通的,當然,作為中國人去理解自己的哲學會感到更有魅力。”
想起最初學習國學課程的情景,他承認大部分人是懷著希望“有用”之心的。蔡輝在第一年學習的時候,總是能從經典著作中發現與自己生命體驗相似的地方,禁不住要和學友一起感慨討論,甚至內心也會生出某種優越感,“因為自己知道別人所不知道的?!钡S著學習的深入,他變得越來越沉默,“面對自己文化的精深,自己的確是太無知了”。
說起自己的學習收獲,他淡淡地說:“根本談不到用,距離用太遠了。最終體會的是怎么做人的問題。國學不是什么招牌和攀比的東西,它的作用在于內化于你的內心,沒有必要進行任何的修飾。”
實際上,不少接受采訪的人都表現出對于當下價值觀和價值體系的質疑:這些主流的思想和價值觀是被權力灌輸的或者商業誘惑的嗎?它和現實世界的差距到底有多遠?我們用什么去進行獨立的思考和判斷?一種明辨的要求和突破的沖動越來越強烈。
一家電力公司的高管韓正非也是60年代生人,在近50年的人生起伏中,他越來越體會到生命的難以把握和復雜現象的難以判斷。他說,當我們大量的判斷來自于媒體的分析,來自于商業炒作時,人們就很難看明白這個世界的變化到底意味著什么,而這些變化要引領這個世界走向哪里? 對現實世界發展的巨大懷疑,促使他希望通過兩種方式來形成自己獨立的判斷和對未來的把握。第一是多從根本上去考慮問題,更能把握住主導方向;第二是更廣泛深入地了解相關領域的專業知識,可以在現象或者片段上精確解讀。更準確地說,韓先生是希望通過自己獨立的學習和理性思考作出對未來的選擇。而他所說的“根本”是有生命本源意義的,他說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基礎還在自己的文化土壤之中,這是一種自然、社會、人相互和諧的價值觀。
未來的路該怎么走?這個問題在采訪中反復被受訪人主動提起?!皩ふ掖鸢傅倪^程就是答案本身”,48歲的蔡輝顯得若有所思,而對要闡述的問題,他總是在回答中輕輕搖頭,似乎有太多的內涵無法訴諸語言表達,“對于國學的內容,我們知道和了解得太少,而現在所發生的不少問題都是因為我們對自身文化的遺忘和丟棄造成的。既然在經典國學中已經有解決問題的答案,我們就該去學去了解 ?!?/p>
未來的動力
趙媛自我介紹說,我是一個打工的。但年僅37歲的她能成為和黃中國的副總經理,并負責公司在全球的投資項目,足見其在專業上的資深和開闊。她的言談舉止透露著工作的成就感帶來的生命動力。
她與國學相遇是一個由來已久的過程。
趙媛畢業于外交學院,曾在央企工作,繼而到英國留學,流暢的英語表達使她迅速融入到求學的環境中?!霸谂c別人的交流中,你用什么來進行彼此的對話?如果講英國的歷史、英國的文學,你的談話不會因為帶給別人更多領悟而受到歡迎,那么你就要講中國的文化、中國的文明、中國的價值,就是因為你長著一張中國人的臉?!壁w媛說,那個時候才深刻地體會到為什么越是在國外你會越愛國,為什么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英國一家劇院看到一出中國京劇。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在中國從不想去了解的劇種居然讓她在頃刻間淚雨滂沱。這段瞬間的情感泄洪她很少向別人提及,一直到她回到中國遇到另一對從海外歸來的夫婦——這對夫婦談起在國外的生活時,毫不隱瞞地說起同樣的一次流淚經歷。
這是海外生活的懷鄉病嗎?她說不清。自這件事情以后,趙媛非常留意與中國文化相關的事物,與國學的深入接觸則始于《道德經》,這本5000字的小書讓她徹夜難眠。次日她在網上檢索到北大開辦的乾元國學教室就報名參與了學習。也許是這些典籍浸潤了她,也許是一向具有開拓能力的趙媛積極在這些傳承千年的文字中努力探求,孔子和老子居然帶有了生命的體溫走進了她的思想,“孔子就是一個中青年,有熱血有干勁,老子就像洞察萬事的老者,超脫而充滿生命的智慧”,她說,與老子的這次相遇是在自己擁有了一定的生活閱歷之后。如果更年輕的時候去了解,也許會對自己的生命產生更大的影響,“不管是掃盲還是啟蒙,我相信種下了一粒種子,它就有發芽的可能”。
她每個月有大半個月的時間要在香港總部處理工作,但是如果國學課程開講,她都會盡量趕回北京上課,“對這兩天,我很期待,那是一次心靈假期。”她說。
與不少人當下的困惑不同,趙媛眼下并沒有遇到太多的問題,她的問題在未來。
對37歲的趙媛來說,她竭盡自己的能力打拼,并在適當的年齡獲得了適當生活,但是未來的路該怎么走?和很多人一樣,趙媛也主動談起了這個問題。
母親的去世讓她把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提前了。她說,當你想做的事情都做了,等到你漸漸老去,等到你被更年輕的人“拍死在沙灘上”,你的生命動力是什么?又是什么支撐你走向生命的終點?“當然,我并不是說國學和死亡有直接的聯系,但是如果國學帶給你的是另外一種方式,我的文化能夠給我一種對終極關懷的指導,我的生活就會心安神定?!彼f。
在很多人的理解中,國學作為中國人的價值和思想體系的一種綜合,就是一種堅固的文化根基,它可以被中國人先天消化自然接受。這種蘊藏在國學經典讀本中的觀念和思想,并非條文和規矩,而是中國傳統文化上千年積淀下來的天地人和的智慧法則。用趙媛的話來說,它是使人心安神定的價值選擇。
理性之外
“有人說,不少企業高層或者管理者所以去關注國學,是因為跟風?!庇浾哒f。 ? ?
“跟風也意味著一種需求?!鄙碇貎籼蒲b的丁立國作為這個文化潮流中的虔誠一員,對財富階層尋求文化關懷的評價積極而正面。作為中國排名前幾位的民營鋼鐵企業的領頭人,這個年僅40歲的中年男子用十幾年的時間創造了與大型國營鋼鐵企業比肩而坐的規模和產值。在與記者的交談中,他信手拈來《論語》《道德經》中的句子,似乎與這沉淀了幾千年的中國精神有太多的生命氣息可以共享,“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根莖和魂魄,它就是你的出生地,不論你長多大,走多遠,你都會記得回老家看看,看看自己是誰?!?/p>
談到國學為代表的中國文化對企業家的價值,他認為,如果以西方世界為代表的科技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使社會呈現了一種浮躁之氣,國學的價值在于要讓企業家把心安住,能夠做到心手一念,心里想的和實際的行動要一致。“在有些階段,文化可能顯得有些沒落,但是它也一定需要回歸,而全世界都在進行一場回歸,中國的國學在這個時候出現是有它特定的歷史原因和背景的?!彼f。
丁立國關于“回歸”觀念的由來絕不是眾口一詞宣傳的結果。
他坦言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接受邀請去給有創業夢想的大學生講述自己的創業傳奇,“我已經沒有當年的激情,完全講不出來了?!?/p>
“你快樂嗎?”記者問。
“不快樂?!?/p>
“為什么?財富沒有給你帶來更多的自由和幸福嗎?”
“不踏實,沒有幸福感,有點恐慌。大家都在互相攀比,事情一件都不能少做,競爭沒完沒了?!?/p>
“為什么恐慌?害怕丟失財富嗎?”
“害怕,我輸不起了。對現實有無力感,甚至難以把握自己。但是生命還有很長時間,面對事業應該有更長遠的打算。以前是追著錢跑,現在是錢追著人跑,甩都甩不掉。”
在整個采訪中,丁立國表現得非常坦率直接。他說,中國近30年發展最寶貴的財富就是催生了一批企業家,但是這群企業家已經經歷了創業的激情期,很多人都萌生了退休的念頭,這個階段的心思就是《道德經》里面所說的“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伴隨國家強大和企業家走向社會,傳統的東西將進一步回歸。而當一定階段獲得滿足的時候,以持續不斷的競爭為主導的價值標準,不會使人有更多的幸福感。
最近,他做得最積極的一件事情就是收縮自己的產業,把多余的產業都賣掉,以回歸到自己的主業“鋼鐵”上來。他說,生活是可以慢下來的。丁立國面對記者提問所表現的認真是不多見的,從他身上我絲毫感受不到標榜和賣弄。
世界著名的旅游勝地巴厘島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僅是那里的秀麗風景,在這個并不富裕的小島上,人們總是有幸福安詳的笑容,因為他們擁有自己的原始宗教?!拔覀儜撜覍だ硇灾獾囊环N力量來安頓自己的生命”,他說。
在即將結束采訪的時候,他再次提起未來的路該如何走的問題。
“我們要經歷生的階段,長的階段,60歲到80歲要進入準備死亡的階段。 沒有準備的死亡是很痛苦的,而我們又該拿什么做好這次準備?” ? ? ? ? ? ? ? ? ? ? ? ? ?
結 ? 語
坦率地說,這并不是一個成功的采訪,因為最開始我們企圖找到一個特定人群,和“國學”所代表的精神價值之間的某種關聯,但事實上,無論如何我們都難以找到這個特定的群體是哪一群人,因為他們所提到的問題對相當多的人來說都具有共性。
記者在調查中又把視線放在了中西價值的比照上,希望找到國學的傳統價值代替財富階層所信奉的西方價值的必要。但是正如我們每個人遠離自己的文化而在似是而非的西方價值中游蕩已久,孰是孰非已經難以分辨,甚至面對現實的社會,這種區分是否存在必要都是有疑問的。面對浩如煙海的中國古代典籍,不論對記者本人還是受訪者,我們都顯得渺小而缺少足夠的智力。在采訪中,沒有一個人說自己懂得、自己了解。在不少人的頭腦里,不是中與西的對立,而是精神和價值系統的破碎和真空。
用丁立國的話來說,“全世界都在經歷一場回歸”。毫無疑問,走回去沒有任何可能,那么這場回歸必定是如何面對未來世界,用什么面對未來世界的問題?;氐綒v史嗎?我們也不知道歷史該如何復制。那么,國學能成為一種新的風向來化解當下的精神困頓和思想枯竭嗎?本文所呈現的每個個體,以自己真實獨特的經歷與傳統國學遙相呼應,回避了關于國學是否能夠拯救現代社會的爭論。但在更廣泛的意義上,卻表達了人們在遭遇財富役使的同時,由于文化空白所導致的精神困頓和無所適從。
還有一點非常值得注意,記者在采訪中頻頻遇到圈外人的提問甚至自問:是不是先積累足夠的財富再說精神或者終極關懷的問題?的確,追求物質財富本身并沒有錯誤,更不存在僅僅享受精神而放棄物質追求的選擇。但是在追求財富的過程中,卻一定要攜帶一份精神的慰藉,也許正是在二者的對立統一過程中,對于終極的追問才不會變成哲學的玄思。甚至可以說,只有這個問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答,才能在獲取財富的道路上同時得到精神的解放和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