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旗
2011新年伊始,中東和北非的社會政治動蕩一夜之間突然爆發,從突尼斯、埃及到利比亞、阿爾及利亞,再到也門、巴林、阿曼,迅速蔓延開來。這難道僅僅是臉譜(Facebook)、推特(Twitter)等網絡傳播新技術的推動嗎?抑或是美國式“民主”過去十年在東歐、烏克蘭、中亞引發“顏色革命”所帶來的示范效應嗎?發生在中東、北非的這場社會政治變革絕非如海內外媒體標題式炒作的那樣簡單,一場大范圍的社會政治運動必有其復雜根源并會帶來深遠影響,我們必須從更為廣闊的哲學、歷史、文化和經濟的時空背景進行深度地審視。
中東、北非政治變局的社會視角
1.社會階層流動的停滯
一個社會的健康穩定發展,必須具備一套相對公平、公正的人才篩選機制。個人可通過知識、財富、經驗和年齡的積累以及自身合法的努力奮斗不斷向社會上層晉升,從而帶動社會的進步。然而,經濟全球化進程中不同國度、不同民族、不同階層資本占有多寡的不平衡,帶來了嚴重的貧富不均和階層分化。中東和北非地區石油蘊藏豐富,金融資本控制更加嚴重,社會兩極分化與貧富差距極為懸殊,官僚主義和腐敗肆虐,致使這些國家的民眾靠個人能力晉升無門,對社會穩定起到“壓艙”作用的中產階級逐漸萎縮,極少數統治階層與廣大底層民眾之間的矛盾對立尖銳,最終促發了社會政治的動蕩。這種情況在亞洲國家也存在著巨大的隱憂,亞洲社會的金融資本多表現為家族資本主義、裙帶資本主義、國家資本主義,衍生出“派閥政治”、“黑金政治”和“官二代”、“富二代”問題,出現了社會角色的變相世襲制,公正的人才篩選、晉升機制逐漸崩解,身份階層不斷固化,階級矛盾再度激化,給社會正常發展帶來嚴重沖擊,其警示意義不可輕視。
2.全球化導致的文明災難
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和信息社會“全流通”形態的強化,全球化浪潮正撲面而來。遺憾的是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各文明交流融匯的全球化,因為它沒有帶來不同文明的多樣化發展和共存,在某種程度上,現代化、全球化意味著“美國化”、“西方化”和“資本主義化”。這種狹隘的全球化所帶來的后果是災難性的,它抹殺了人類社會的多樣性,不同民族的文化、宗教以及生活習俗受到了極大傷害。在阿拉伯世界的歷史上,曾出現過許多像穆罕默德那樣引領人類文明進步的先知,但現在已經很難聽到中東思想家和知識分子的聲音了。“全球化”腐蝕了各國有良知的知識階層,使他們成為資本牟利的“專業工具”。1945年,前美國中央情報局長艾倫·杜勒斯在一次國際關系委員會的演講上說:“(美國的敵人)他們的自我意識將無可挽回地走向消亡。比方說,我們(美國)將從文學和藝術中逐漸抹去他們的社會存在,美國將訓練那些知識分子、藝術家,打消他們想表現或者研究那些發生在人民群眾深層的過程的興趣。文學、戲劇、電影——一切都將表現和歌頌人類最卑劣的情感,美國將使用一切辦法去支持和抬舉一批所謂的藝術家,讓他們往人類的意識中灌輸性崇拜、暴力崇拜、暴虐狂崇拜、背叛行為崇拜,總之是對一切不道德行為的崇拜。在國家管理中,我們要制造混亂和無所適從……”一個國家和民族如果失去其特有的文明、文化、文學、藝術、宗教特性,就無法創造出豐富的思想去滋養其政治智慧,引導社會不斷進行自我更新。
3.國際金融資本的奴役
當今西方資本主義主導的人類發展模式(或稱為“華盛頓共識”),表面上看是自由、民主,但實質上是繼古代羅馬帝國以軍事征服實現“羅馬化”、殖民化,奉行貴族統治奴隸制度之后,在20、21世紀金融資本主導之下的新的“奴隸制”。奴隸主就是各國的金融寡頭、銀行家、高利貸者、房地產商和資本家。他們通過全球化資本的自由流動,以培植操控統治者、控制貿易、榨取最大的剩余價值、推銷“普世價值”等做法來奴役全球不分國籍的中下層民眾。金融資本打破國界的自由流動和追求利潤的絕對化,帶來整個絕對勞動力的買方市場。發達國家以從發展中國家輸入勞動力來維持自己國內相對的社會福利制度,并向國外轉嫁危機,同時也導致本國民眾的失業。發展中國家內部不平衡的各地區出現了勞動力價格被資本家極大地壓低,也造成窮國的中產階層大量失業。目前,在金融危機尚未消退的美國,失業率超過20%,世界各地區、各國失業率同樣居高不下,中東和北非這些產油富國也難逃噩運,這正是此前金融危機以及這次中東、北非地區政治動蕩的共同根源之一。
中東、北非政治變局的歷史視角
中東和北非地區早在公元6~7世紀,隨著伊斯蘭教的興起,整個穆斯林世界曾經歷過一個阿拉伯民族統一的過程。后來,由于內部教派沖突和異族入侵而長期處在被分割、被統治、被剝削的境地。近代歷史上這一地區又受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長期控制,18世紀末到19世紀曾遭受英國、法國的侵略、殖民統治以及對其宗教文明的壓抑。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又歷經英美與德國之間相互爭奪的苦難。從18世紀開始,受當時社會革命思潮和伊斯蘭教宗教改革的影響,阿拉伯世界不斷萌生回歸統一復興的愿望。此次中東和北非地區的社會政治動蕩,正是這種歷史的壓抑情緒與強烈的復興愿望相互激蕩的結果。
1.中東和北非各國被殖民的厄運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在全世界范圍內四處殖民的英國實施“3C航路計劃”,在開普敦、開羅、加爾各答通過海上商路和海軍優勢建立起海上霸權,壓制普魯士德國的“陸權”。普魯士德國為獲得南下波斯灣出海口,與英法爭奪殖民地,對之以“3B鐵路計劃”,企圖將柏林、拜占庭(伊斯坦布爾)、巴格達連接起來,借以將勢力范圍擴張到北非、中東,乃至中亞地區。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英國為防止中東地區落入德國之手,聯合阿拉伯人對抗德國、奧匈帝國主導的同盟國中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并承諾戰勝后讓土耳其帝國版圖內的阿拉伯民族獨立。但德、奧、土戰敗后,西方列強開始瓜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遺產,中東和北非地區的阿拉伯各國仍然控制在英法等列強之手。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納粹德國卷土重來。隆美爾將軍的北非軍團幾乎沒有海軍支援、跨地中海的海運補給,僅在少量空軍支援的情況下,用700多輛坦克,就橫掃整個北非,把一場戰役打成了在北非的戰略行動。隆美爾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驕人的戰績,主要是因為德國在北非地區打著所謂“驅趕英法殖民主義勢力,還阿拉伯人獨立自由”的旗號,受到了阿拉伯人的歡迎和支持,特別是北非的帕帕爾部落(利比亞的卡扎菲就出生于此部落)。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民族解放運動再次興起,對中東覬覦已久的美國利用阿爾及利亞事件,趕走了法國勢力;接著又利用1958年的伊拉克革命迫使英國的勢力退出中東和海灣地區。作為西方殖民政治與文化的新代表,美國依然帶著老牌殖民者嗜血的特性極力控制該地區的石油資源,從阿拉伯各國身上劫掠資源,榨取財富。
2.插入阿拉伯世界心臟上的尖刀
長期以來在中東地區,英、法、美等國為了實現殖民欲望、攫取利益,與猶太復國主義組織結盟,有計劃地從歐洲將大批猶太人遷入中東的巴勒斯坦地區,“以猶制阿”。二戰后聯合國一成立,最初的決議中就包括支持猶太人建國的第181(2)號決議。以色列猶如一塊西方的飛地,在中東富饒的石油之土上插入一把尖刀,這完全是英美殖民者人為造成的一個骯臟的政治陰謀。以2000多年前歷史記載以色列的地域來決定一塊20世紀中東土地的領土歸屬,是非常荒唐的。以色列宣布建國的第二天,第一次中東戰爭隨即爆發。此后,在近30年間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總共打了五場中東戰爭,之后阿拉伯民族對以色列的非正規作戰及各種沖突持續至今。以色列不僅成為英美等強權國家攫取殖民利益的一顆棋子,也被阿拉伯世界視為其回歸復興、重振輝煌所必須掃除的障礙。冷戰時期,中東和北非地區各國一部分投向蘇聯陣營,一部分投向美國。埃及和敘利亞傾向蘇聯,但沒有和蘇聯結盟,美國則支持以色列,同時分化阿拉伯產油國的王室政權。此后就是美蘇兩股勢力的較量,中東、阿拉伯國家圍繞阿以爭斗形成了前線國家、二線國家、三線國家。前線國家就是與以色列版圖接壤的國家,如敘利亞、埃及、約旦、黎巴嫩等。在冷戰狀態下,由于美國強力支持以色列,造成了中東前線國家軍事上紛紛敗退。中東戰爭打贏了,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榮耀;打輸了,前線國家獨吞苦果。一些前線國家無法承受軍事、政治、經濟、財政壓力,埃及最先退出,單獨和以色列媾和,在1978年簽署《戴維營協議》。之后,敘利亞被逼到第一線,在戈蘭高地的薩姆導彈陣地和米格戰斗機被以色列打得體無完膚,開始后退。約旦又被推到前臺,此時巴解組織總部設在約旦。約旦國王與巴解組織首腦阿拉法特反目后,巴解總部被迫從約旦撤出遷往黎巴嫩。此后,美國就支持以色列攻打黎巴嫩首都貝魯特,迫使巴解組織放棄重武器,化整為零分散到十幾個國家,從此巴解組織武裝部隊作為抵抗以色列的一支正規軍消失在歷史舞臺上,并導致了針對美以的武力抵抗的所謂“恐怖主義”定位的興起。
3.美國分化阿拉伯世界造成的仇怨
在利用以色列制衡阿拉伯國家的同時,美國還不斷制造矛盾,分化阿拉伯世界。1978年,伊朗巴列維國王被霍梅尼宗教革命推翻。霍梅尼乘勢而為,號召推翻以伊拉克為代表的穆斯林世界各國的遜尼派世俗政權。1980年兩伊戰爭爆發,美國先是支持伊拉克薩達姆政權,阻止伊朗旨在反美的宗教革命在海灣和中東地區蔓延,同時支持基地組織的前身在阿富汗與入侵的蘇聯軍隊對抗,以扶植宗教勢力來阻止蘇聯在穆斯林世界“輸出革命”。持續8年的兩伊戰爭打下來,雙方兩敗俱傷。兩伊激戰之際,利比亞的卡扎菲力挺巴解組織,挑頭爭取阿拉伯統一。利比亞覺得阿拉伯國家都上了美國人的當,于是在埃及的納賽爾去世、薩達特被刺殺后,卡扎菲跳出來要搞阿拉伯會議并公開支持中東各國民間宗教組織和激進團體對以色列和美國的暴力抵抗。美國無法容忍卡扎菲以武力抗美,1986年采取“黃金峽谷”行動對利比亞進行轟炸。卡扎菲開始沉寂下來。其后,美國支持的薩達姆政權軍事實力在兩伊戰爭后不斷強大,薩達姆此時開始膨脹,認為伊拉克具備了統領阿拉伯世界對抗以色列、重振穆斯林雄風的實力,并出兵侵占了歷史上曾是伊拉克一個省,后被英國殖民統治者強行劃出版圖的科威特。美國又開始聯合西方國家打擊伊拉克,在其北部支持庫爾德人對抗薩達姆。伊拉克是一個多教派多民族的國家,什葉派和遜尼派之間的斗爭非常激烈。薩達姆的遜尼派在國內各種勢力中只占三分之一,人口比例僅24%,根本不可能動員一場全民族戰爭。正是在美國“分而治之”策略之下,中東、北非各國內部、各國之間的仇怨不斷加深,各國民眾對美國的怨恨也隨之積累,要求重振阿拉伯世界的政治愿望和宗教理想始終被壓抑著等待時機迸發。
4.阿拉伯人民復興意識的覺醒與抗爭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在穆斯林世界幾乎每10年便產生一位領導伊斯蘭社會復興運動的精神領袖:1960年代埃及的納賽爾、1970年代埃及的薩達特、1980年代利比亞的卡扎菲、1990年代伊拉克的薩達姆、2000年代阿富汗的本·拉登。在當今穆斯林世界,埃及的穆巴拉克是靠美國扶持的,利比亞的卡扎菲后八年統治完全奉行親美政策,一些中東、海灣地區產油國家的王室政權也親美。拯救伊斯蘭文明靠阿拉伯各國的政府首腦和受西方影響的知識界精英人物都不行了,這次站出來的就是人民。王室、政治強人、脆弱的民主政權目前正面臨統一的阿拉伯運動或者說是穆斯林世界文明復興崛起的沖擊。這種崛起借助“推特”、“臉譜”等現代化的信息科技手段和新興媒體的傳播廣泛地深入到了民間,促使阿拉伯復興運動從高層轉向全民,并以爭取民生、爭取民主的方式在黎巴嫩、阿爾及利亞、伊朗興起后,轉向整個穆斯林地區,其影響今后甚至可能波及印尼、中亞和東亞一些地區。
5.漁翁得利的土耳其和德國
面對這次中東和北非地區的社會政治變動,最得意的是土耳其和德國。土耳其近代以來就有泛突厥主義和泛伊斯蘭主義社會改良運動,其在凱末爾領導下現代化運動穩健推進,轉型較為成功。冷戰結束后,由于北約、歐盟對土耳其的刻意邊緣化,伊斯蘭文化占主導的土耳其得以和西方保持著一定距離,因此其政權并未受到沖擊。下一步,土耳其影響力重回中東的趨向非常明顯,將來在穆斯林世界的發言權會不斷增大。還有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失敗后主動懺悔,并利用東歐劇變、蘇聯解體之際迅速推倒“柏林墻”實現東、西德統一。統一后的德國仍延續了歷史上德意志民族的“東西并進”政策。在解決了與法國之間的百年恩怨、用經濟利益收買了衰落的俄羅斯之后,接著開始重啟南下政策。上世紀90年代,整個歐洲似乎在德國的領導下走向經濟和政治的統一,歐盟GDP總量超過世界的三分之一,且發行了統一的貨幣——歐元。整合統一的歐盟是主權國家聯盟,其對重建世界秩序的追求,與美國意見相左,這對美國的霸權地位構成了挑戰。1999年,美國便借科索沃戰爭在繼續肢解南斯拉夫——塞爾維亞的同時,整治了一下德國。因為德國勢力南下巴爾干地區,支持的是信奉天主教的克羅地亞,德國的舉動顯然是想重回德奧一戰時控制的地區。當年德國為自己建立“第三帝國”的利益而支持阿拉伯人民穆斯林世界和伊斯蘭教信仰者反對英法殖民者,反對美國,而今在同樣地區呈現出歷史的回歸。
中東、北非政治變局的經濟視角
1.石油經濟霸權的終結
中東、北非地區的石油資源是支撐西方國家經濟高速發展的命脈。二戰后,美國給中東石油國家以政治上的“獨立地位”,換取經濟上的繼續掠奪。美國通過跨國石油公司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每桶2美金收購石油,賣出價每桶12美金,從中掠奪了阿拉伯國家無數財富,怎能不招穆斯林世界的憤恨?從1946年開始,一直到歐佩克成立,赤裸裸的掠奪才告一段落。但美國建立在石油利潤基礎上的資本主義得到了迅猛發展,美國開始利用手中的金融資本改頭換面地繼續掠奪全球人民的財富,直至形成“美元+武器”的全球霸權。這次中東和北非民眾力量的崛起,導致全球石油價格上漲和中東產油國強化對石油定價權的掌控是必然的。對此,中國也應好好思考,早作應對,不能仿效美國的發展模式,更不要步美國后塵與中東、海灣、北非乃至整個穆斯林世界結下恩怨。
2.中國投資安全保障的省思
中國這次在埃及、利比亞和其他地區投資因動蕩造成的損失數以百億美元計,主要原因是投資的主要方面不是國家之間的政治經濟合作,更多的是國營、民營資本的營利行為。單純追逐利潤的海外投資隨時會在政局變革中被剝奪,除了撤出勞工、工程人員和僑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不是美國那樣的軍事強權。而上世紀70年代,在“三個世界”劃分理論指導下,為保證中國恢復聯合國席位,中國在亞、非、拉美有一批“窮朋友”、“小朋友”。中國的援助與經濟合作項目是國家戰略行為,“只謀其功,不計其利”。比如接建貫通東非與中南非的交通大干線——坦贊鐵路,是國家行為的援助,獲得的是中國在第三世界擁有廣泛號召力的國家利益;現在民營資本四海逐利,走的是追求利潤最大化之路,帶去了資本和勞工,賺取人家的錢。中國在對外投資問題上,一定要深入調研,堅持共同發展、公正和諧的世界秩序理念,以此完善投資機制,加強安全保障,及時規避風險。
3.發揮中國經濟影響力的良機
中東、北非動蕩后政權更迭,伊拉克重建、阿富汗重建、中東海灣產油國石油生產配額的調整和油價的浮動將導致整個穆斯林世界、信仰伊斯蘭的國家重新進行經濟整合,推動經濟復興。而隨著中國經濟進一步發展、美國影響繼續衰退,我們對這些國家的經濟政策要有戰略考量。是單純賺錢?獲得能源?還是幫助復興,互利互惠?一定要有全球視野和長遠規劃。不能乘人之危,發其國難財,更不是單純派幾個商人去賺錢,而要結合人類文明多樣性,建立公平公正的世界新秩序以及中華民族復興的偉大目標,做出高瞻遠矚的戰略籌劃。對信仰伊斯蘭教的馬來西亞、印尼、巴基斯坦、中亞各國的經濟政策也應如此。
中東、北非政治變局的政治視角
1.推銷“民主”自食其果
從政治角度觀察,美國面臨著非常尷尬的局面。用一個形象的比喻:美國推銷“普世價值”、“民主”、“自由”的所謂“華盛頓共識”的“王道”外衣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霸道”赤裸裸的身體,揭露“國王新裝”的“孩子”就是中東、北非,是中東和北非的人民剝下了美國“王道”的外衣,露出其在“自由”、“民主”問題上的“雙重標準”。美國不是搞“民主”嗎?它何時在產油國王室政權上動過手?何時在為維護美國利益的軍政權、獨裁政權上動過手?
2.追求民族、宗教復興的“中東波”
這次中東、北非社會政治動蕩是冷戰之后新一波世界格局的調整。如果當年東歐劇變、蘇聯解體是“蘇東波”,那這次就是“中東波”。“中東波”從政治學上定義,就是民族民主主義、反美反殖民壓迫、爭取阿拉伯民族、穆斯林世界和伊斯蘭教復興的社會運動。這次“中東波”將會引發一些君主制國家逐步走向君主立憲,強人政治從軍政府體制走向民選政府。草根政治集團包括穆斯林兄弟會、哈馬斯、基地組織以及強大的伊斯蘭宗教社團,將可能以參與競選投票的形式上臺執政。經歷過19、20世紀伊斯蘭教現代意義上改革的“蘇菲運動”之后,“雙泛”——泛伊斯蘭主義和泛突厥主義可能會在中東、北非、海灣、南歐甚至中亞等地區再次興起。
3.美國、以色列的困境
在這次“中東波”之后,以色列安全環境將進一步惡化,未來靠當年《戴維營協議》形成的埃及為代表的中東地區國家、阿拉伯世界與以色列停戰議和、相安無事的局面將告一段落,巴勒斯坦問題在中東和平進程中會再起波瀾。《戴維營協議》時代的結束,必將形成支持巴勒斯坦反對以色列占領的新的前線國家,各國新崛起的政治人物也會隨之登場,新一輪的反以色列浪潮會在中東展開。這是“中東波”留給美國和以色列的巨大考驗。
4.中國角色的定位
面對這次“中東波”,中國應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值得深思。全新的穆斯林世界、日益強大的伊斯蘭教信仰、追求聯盟的阿拉伯國家和融合了西方教育與伊斯蘭教信仰的新一代政治精英,我們如何應對并與之共處打交道,要慎重研究。無論如何,在這一波中東、北非重大社會政治變革面前,對所謂美國主導的反恐問題,中國應該有基于國家、民族、文化利益的謹慎縝密的反思。因為“恐怖主義”最初是美國對巴解組織和一切反美的不同政治、宗教信仰組織宗旨和行為的美國式定性,是與伊斯蘭世界對抗的一種霸權主義策略。未來,那些受基地組織系統訓練、穆斯林兄弟會培養、“雙泛主義”熏陶、在哲學修養和宗教信仰上又有一定思想深度的年輕一代或將走向政治前臺。難道這些人都是美國定性的“恐怖主義分子”?由于在反恐問題上認知有所不同,加之各種社會發展過程中的新矛盾新問題,以至我們在處理內部民族關系上出現了或多或少值得從歷史和現實角度去注意的問題。中華民族是一個多民族、多語言、多信仰共存并相互融合的統一體,中國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大家庭。我們不能按照西方的價值觀念、意識形態和對事物劃分的標準來處理自己的問題,否則會造成我們內部各民族、各地區、各階層之間的對立。我們要加強與中東、北非阿拉伯國家之間的聯系,強化與中亞南亞盟友特別是巴基斯坦的友好關系,穩住我們的西南、西北地區。應當堅持世界大同理想,主張不同國家、民族、文化、文明多元并存、共同發展,客觀公正地看待、理解阿拉伯世界和伊斯蘭文明復興的愿望。
(作者單位:中華文化發展促進會)